Silent Night【短篇/虹系/特工AU】【二】

致歉:存在部分虹蓝/黑蓝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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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据悉,教父之子与‘雪天使’小姐的婚礼将在圣诞节期间举行。作为西斯特民众期待圣诞节之最重要的原因,本报将持续为您跟进婚礼的……”

“期待圣诞节的原因?”蓝兔坐在铺着刺绣布料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后倾,亚麻色的卷发散落在白皙的双肩上。“我想《每日通讯》总是过于夸张。”

女仆将报纸合上叠起,双手垂落在身前,轻声说,“我不这样认为,夫人。对于我们——西斯特的许多人——来说,圣诞节没什么可以期待的。炉灶上不会有烤鸡,有些家人也不会回来……我很抱歉,但您和少爷的婚礼真的很重要。”

“哦,我的姑娘。”蓝兔从沙发上站起来,拉起女仆的手,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情,“或许我没有办法让每个家庭的炉灶上有一只烤鸡,但我至少保证今晚你的餐桌上会有。在鸡肉限量供应之前,请相信我可以做到。”

女仆轻轻摇了摇头,“您已经做的够多了,夫人。您——‘雪天使’——是如今西斯特唯一美好的事物了。”

蓝兔微微偏着头站着,注视着女仆有些费力地关上高大的雕花木门离开。绣着繁复花纹的三层窗帘已经被提前放了下来,隔绝了落日的余晖。樱桃木的书架直通屋顶,数余米的高度带来一种教堂式的深邃感。放满书籍的格子之间还留着古典式的烛台,底座上雕刻着纳西索斯的水仙;蜡烛在花瓣间被托起,柔柔地照着倚在墙边的梯子。很少有人还在使用蜡烛照明了,最穷的学生书桌上也总是放着一盏煤气灯,只是教父和他的家族还在坚持着一种老派贵族式的生活。她穿着颜色白得几乎发冷的绸缎长裙站在华美的客厅里,像是童话故事里雪山上的仙女。

雪山上的仙女,当初人们就是这样称呼她的。

她第一次拍摄电影的时候十七岁,从此后没有人不爱她。亚麻色的如瀑布般的长发、海水一样蓝得动人心弦的眼睛、浆果似的少女的红唇……她生活的几十年间,每一位诗人都曾经歌颂神的礼物。

这些诗歌后来被收集和整理,在诗歌史的相关书籍中占据了至少一章。这些或炽烈或隐约、水平参差不齐范围却极其广泛的诗,有的有着“献给雪天使”的标题,有的却从未提起过相关字样。

引起人们注意的是,这些集中在二十余年间出现的相关创作中,“雪天使”的身份和性格是如此的不确定。例如一首长诗中写道:“玫瑰从发间落下来/落向沉睡的双肩/你听见海浪在风里呼啸/从树的浓荫下迷茫睁眼”,这首诗提到海浪、峭壁与白桦,而这明显与西斯特的环境毫无关联。直到这位诗人的书信现世,年轻时从俄国流亡而来的生平被补全,对诗歌中这位神秘少女的研究才取得了进展。

这一文学现象在诗歌史上被称作“西斯特的雪天使”。她的形象几乎完全出自诗人们的个人意志与情感,她可能是原野上的少女、林间的精灵、城堡里的夫人……但几乎毫无例外的,诗歌中都提到过远方、家园、故乡、战争或长矛之类的词语。“雪天使”是这二十余年间人们梦想的缪斯,是艺术家们心造的幻影,代表着一个符号式的精神的天堂。

骑士的盔甲在日暮的余光里渐渐腐朽后,“西斯特的雪天使”是新的传奇。

但是在这个传奇中,一个细节被遗漏了。那是在蓝兔的第一次电影拍摄前,和达达——西斯特大学人类学系新任的年轻教授——的一次彻夜谈话。

“融合和模糊种种不同的特质,才能让每一个人爱上你。活泼与安静、善良与孤傲……去做一个演员。”

蓝兔做到了,并且比想象中远为成功。

“雪天使”的声名真正传遍大街小巷,是在正式开战的前两年。忧患与惶恐如同越来越浓重的雾气一样发疯似的漫延,军士们鞋跟整齐的响声频繁地在街道上响起,面容忧戚的妇人提着面包篮躲在窗子后看。而她开始奔波在一次又一次的慈善活动中。

在一次探访贫民窟的时候蓝兔遇见了虹猫,当时炙手可热的年轻的市长候选人。他们握手、致意,留给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一个礼节周全的侧影,把深沉的战栗藏进目光深处。更多次他们只是远远地对视一眼。政客和演员是有些像的。他们扮演了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又扮演着许多角色,你必须要拨开重重的伪装才看得见这个人是谁,留给自己的只是一个真实而孤独的内核。

或许对于蓝兔和虹猫来说,也并非那么孤独。

她曾经和虹猫开过一个玩笑,狡黠而愉悦,“如果我去竞选总统,未必会比你支持率低。”虹猫大笑,随后叹息道,“当然,我知道你会很不错的。但如果你去竞选总统,人们就不会再爱你了。”

不能继续回忆下去了。蓝兔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肩,阻止长长的流苏滑落到地上。婚礼秘密改期,教父会在仪式上宣布继承人。当圣诞节的第一缕阳光降临,她将在这幢房子大门打开的一刻看到洒满玫瑰的长街和等待着的马车。而当所有的记者按下快门的一刹那,他们的战斗就注定了结果。

“我回来了。”

教父的独子、家族未来的继承人、“雪天使”的未婚夫——正站在螺旋形的楼梯顶端,手肘搭在金色的栏杆上。

蓝兔温柔一笑走过去,“我们今晚不该见面的。”

“但今天是平安夜。”他从楼梯上走下来,顺手打开了唱片机,“你知道吗,我仍旧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蓝兔站在壁炉前,雪白的长裙染上了一层暖色,“October and April……这是我们唱的那首歌。”

他在烛光中走过来,“是的。”

蓝兔凝视着他。仿佛是这个家族的标志,和教父一样,他有着棕金色的卷发和瞳孔、古希腊半人半神雕塑般俊美的面容,每一道线条都和谐而分明。

他们相识于一次电影的拍摄。教父多年在外的独子回到西斯特,投资和参演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一部电影——October and April。“我过去从未、将来也不会成为一个演员,我这样做的原因只有‘雪天使’。”他这样告诉报社。

这部电影是成功的。纯真的吸血鬼猎人少女救了受伤的吸血鬼少年,然后爱上了他——这并不是一个很有新意的故事,然而两位主演惊人的美貌与电影之外的浪漫故事成就了它。影片最后一幕,少女用吸血鬼少年用来求婚的银质戒指杀死了他。少年苍白的脸与血红的唇、刻满爱意与不甘的双眼渐渐淹没在漫天的大雪中,猎人少女在铺天盖地的纯白中渐渐离去,剩下的只有片尾悲伤的吟唱和观众的泪水。

在这部电影后他们相爱了。至少报纸上是这样说的。他们很少交流,几乎所有的会面都以亲吻作为开始和终结。萦绕着的,总是模糊而沸腾的情欲与不安。而被选择用来对抗这种惶恐的,是本能性的沉醉和迷恋。

他需要继承权,需要一个美丽的夫人。她需要接近他,需要教父先生的独子。而爱——是诱人而致命的。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你戴着它。”他轻声说。

“是啊。”蓝兔闭了眼睛。

蓝兔手上戴着他们的订婚戒指,一枚纯以钻石切割而成,没有任何金属和镶嵌的戒指,晶莹剔透、流光璀璨,如同金色的日光穿透云层击在冰山上。负责制作的匠人曾经对此表示遗憾,这枚钻石有如此大的体量,本可以整枚地嵌在项链或王冠的中央。但他拒绝了。他要一枚世界上最为纯净的订婚钻戒,戴在“雪天使”的手上。

他们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传诵着。人们站在领取面包的长队中,谈论着被誉为冰山日光的钻戒和全城售空的玫瑰。“雪天使”不能是任何人的妻子,而只会是神的女儿——达达曾经这样告诉蓝兔。而如今不一样了。西斯特需要一些美好的事情在圣诞节发生,人们需要希望。

他们坐到壁炉前的摇椅上。火光和温暖的空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父亲今夜会回西斯特。”

“教父?”蓝兔坐起来了一些,“那么明天,军官先生也会参加婚礼?”

他的声音冷漠起来。“没错,然后我会把他驱逐出境。”

蓝兔表现出了些许的担忧,“但他毕竟是家族的顾问,也是教父的养子。”

“养子。我从七岁开始独自一人在伦敦上寄宿学校。而我回来之后,他居然得到了一个姓氏。”他厌恶地皱眉,“他会些什么。睁着那双啤酒瓶底一样的绿眼睛和人半真半假地调情?”

空气显得有些凝固,椋鸟在窗外叫了一声。不远处是大教堂,隐隐地传来唱诗班与管风琴的声音。

“我……我读一首诗给你听吧。今天是平安夜。”蓝兔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在站起身时踩上了自己的裙角。他敏捷地伸手扶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蓝兔取了一本书回来,墨蓝色的牛皮封面上印着烫金的花体字。她翻开书轻柔念诵,应着遥远的圣歌的声音。

“……每一个新生的日子依旧有,纯洁可爱的曙光;那聚集在落日周围的云彩,在一双审视过人类必死性的眼睛里,正散发着庄重严肃的色泽……”

他似乎是有些困倦了,轻轻握了一下蓝兔的手臂。她停下来,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琥珀色的眼睛。

他注视着她温柔地一笑,“……华兹华斯?我不喜欢湖畔派的诗人。我更喜欢雪莱。”

“啊,好。”蓝兔有些慌乱地合上《抒情歌谣集》,想要站起来将它放回到书架上,却被他拉住了。

“我的……”

“少爷。”门突然响了,他回过头,目光忽然幽暗下来。他走出去掩上门,低声交谈了几句。烛火在他带起的风中左右摇摆。

“我要先离开了。”他很快回到蓝兔身前,安慰地轻轻抱了她一下,“明早我来接你,我的未婚妻。”

蓝兔注视着他离开,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有女仆彻夜地守在那里。他也在恐惧着她会离开吗?

唱片还在转。

蓝兔随着唱片一同开口,一步步向着窗户走去。“雪天使”有着那么清澈甜润的声音,像是冰山上滴下来的水珠,折射着第一缕太阳的光辉。

“She was like April sky (她像四月的天际)

Sunrise in her eyes(晨曦在她的眼中)……”

她的绸缎长裙散落于地,绊住了赤裸的双足。黑色的夜行衣,紧紧贴在身上。

楼上放着婚纱,和地上柔软的白色长裙是一样的纯洁颜色。纯金的珠子缀成了蕾丝飘带,如同日光一样环绕在周围。

“He was like frozen sky(他像冰封的天空)

In October night(在十月的深夜里)……”

厚重的窗帘被一层层拉开,玻璃上映出壁炉跳跃的火光。这面窗户沉睡在深蓝色的暗夜里,从来不能够被推开。

她的钻戒从玻璃上划过,尖锐的声音沉没进清彻的歌声中。她注视着玻璃整齐地碎裂,那双海水似的蓝眼睛和钻石一样纯净。

“Like hate and love(正如爱与恨)

World's apart(永世相隔)

This fatal love was like poison right from the start(这致命/注定的爱恋就像毒药从最初之始)……”

教堂的圣歌渐渐弥散在夜空中。贤士跟随星星的指引徒步穿越沙漠,野地里的牧羊人在夜间看守着羊群。

西斯特的平安夜是这样的安静。她落进地上的薄雪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是西斯特的雪天使,她是那个代号蓝兔的战士。

晶莹剔透的钻戒远远地落入炉火中,安静地消失在燃烧的烈焰里。

TBC.

贤士跟随星星……源自《十二个圣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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